“看到這一幕,我心里頓時一陣酸楚,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我急忙轉身快步走到他們跟前,輕輕地拍著他們的肩膀,與他們一一道別。”
□講述:劉 麗(陜西省寶雞市公安局渭濱分局經二路派出所民警)
整理:陳磊 孫力 李逸飛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精神病人因為其情緒的不穩(wěn)定,導致其言行總是難以捉摸。與多數人一樣,我也曾經對精神病人心生芥蒂,常常是敬而遠之。但是,在我和同事給3名精神病人辦理過一次身份證信息采集后,笑容可掬的他們徹底改變了我之前的看法。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眼前時常會掠過他們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他們看似不經意的笑容是對我和同事最大的褒獎。
2016年11月7日,我們派出所戶籍室民警在與社區(qū)工作人員座談時了解到,轄區(qū)一家運輸公司的3位精神病人在某福利院治療,無法來派出所里辦理身份證。雖然病人一直在治病中,但由于沒有身份證,辦理醫(yī)療等手續(xù)時給單位和個人造成極大不便。3位精神病人常年居住在福利院,家人和單位需要給他們辦理工資、保險、退休等有關手續(xù)時,苦于沒有身份證,這些手續(xù)都無法辦理。
病人沒有身份證,他們所在單位和親屬的苦衷成了我們的牽掛。可是,我所在的派出所辦理身份證登記指紋信息設備安裝完成后,辦理身份證必須要完整采集本人的影像和指紋,系統(tǒng)檢測合格后才能報上級公安機關辦理身份證。前幾年,病人所在的單位考慮到3人病情根本不能來派出所完成采集和辦理身份證事宜,便沒有向公安機關提出給3人辦理身份證的申請。派出所領導得知這個情況后,立即安排我和同事啟動離線采集人像和指紋程序。我們一方面與社區(qū)民警一起聯系3人所在單位,一方面通過戶籍室向上級有關部門報告,爭取上級部門的技術支持,給3人做難度較大的離線采集。
我所在的派出所轄區(qū)有5萬多名居民,每天來辦理身份證的群眾絡繹不絕,但身份證登記指紋信息設備卻只有一套。假如要上門給病人辦證,就勢必要停止在派出所辦證一天,其他群眾能不能理解支持我們這樣做?出于這樣的顧慮,我們提前在派出所發(fā)布告示,意欲聽聽其他群眾的想法。出乎我們預料的是,很多群眾見到告示后,都對我們的做法贊不絕口。群眾的理解和支持讓我們感動不已,我們更加快了前期準備工作,下決心一定力爭當天采集完全部信息,不讓病人和群眾失望。
因為這次的工作對象是精神病人,我們不僅要考慮離線采集人像和指紋信息的準確性,還要考慮病人會不會給工作人員帶來人身危險性。離線采集人像和指紋信息需要上級公安機關的技術設備和技術人員的全力支持,也離不開社區(qū)和單位的大力配合,前期需要做好大量協調工作。按照預先安排,我?guī)ьI戶籍民警和社區(qū)民警多次到病人所在單位與單位負責人聯系,協商采集方案。同時,我們指派經驗豐富的老民警與福利院溝通,事先做好3名精神病人的精神安撫工作,并與操作設備的專業(yè)技術人員多次演練了數據采集錄入等前期流程。
2016年11月10日一大早,我和同事與病人所在單位工作人員一起,驅車100多公里來到福利院。到了福利院后,我們發(fā)現情況遠比想象中復雜很多。因為在派出所里的戶證室照相,燈光都是技術人員調試好的,而福利院準備的房間,光線遠不能達到用光的技術要求。經過與福利院工作人員及時溝通,我們通過幾次調換房間和增加設備,燈光才勉強符合照相的要求。設備滿足要求后,最為艱難地是做病人的工作。我們和福利院工作人員經過反復的安撫和引導,盡管最終動員了一名病人站到了照相位置上,但病人連續(xù)不斷有小動作又成了照相的一大難題。無奈之下,我們只好采取一邊引導一邊抓拍的辦法。無數次的抓拍,使我舉著照相機的手臂漸漸麻木起來,但我心里暗暗告訴自己必須堅持下去,不能放過任何一次機會??恐@樣的毅力,幾個小時下來,我們終于完成了對兩個病癥較輕的精神病人照相。
我們給兩名病人拍完照片后,本想著可以輕松一些,但接下來卻出乎我們想象。因為第三位病人的病癥更嚴重,拍攝難度更大。這名病人不僅精神病病情比前兩人重,還長期患有眼疾,頭一直抬不起來,照相時不管我們怎么引導都無濟于事。很多時候,我們把對他的說服工作做通了,幫他把頭也擺正了,但是剛舉起相機,病人的頭又低下了,根本找不到能看清面部的角度。幾次下來,在場的人都被難住了。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我們索性來了一個全場總動員。福利院的輔導人員在病人面前不停地做語言引導,同事在后邊控制其身體和頭頸,我則嚴陣以待,隨時做好立即抓拍的準備。經過幾次反復,我們終于完成了這次艱難的拍照。
指紋采集,對常人來說是比較簡單的工作,但對于這3個病人,卻是困難重重。他們有的是小動作過多,有的是因長期蜷縮造成身體僵硬,這都增加了采集的難度。雖然經過我們反復工作幫助其把手伸到了采集器處,但常常按不到位置上,就像拿著一個不受控制的手作畫,總也不能使位置和力度都恰到好處。更難地是,因長期病痛折磨,這些病人的手指已經蜷縮在一起,要打開手掌都需要費很大力氣,而且打開角度很難滿足采集要求,這就要求多人默契配合,幾人負責固定住病人身體,幾人負責掰開病人僵硬的手指,而采集人員則要把采集器材捧在手上,隨時準備找到合適角度,塞到病人撐開的手指縫隙。這樣一套指紋采集下來,我們每個人都已是汗流滿面。
經過與福利院工作人員近一天的辛苦努力,我們終于完成了3位精神病人的人像和指紋采集。就在我們如釋重負收拾完設備準備乘車離開時,我突然發(fā)現,剛才“不聽話”的3名精神病人居然不約而同地跟在我們身后,笑容可掬給我們送行??吹竭@一幕,我心里頓時一陣酸楚,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我急忙轉身快步走到他們跟前,輕輕地拍著他們的肩膀,與他們一一道別。
與病人道別后回到派出所,我們又遇到了技術難題。派出所將采集的數據導出傳到公安內網,采集數據卻不能通過上級檢測系統(tǒng)的檢測關,因為二代證照片是系統(tǒng)直接檢測,這次采集由于受到采集條件限制,加上精神病人的疾病情況,我們辛苦采集的數據不能用。我們將這一情況匯報給所領導后,所領導聯系分局有關部門、分局有關部門又聯系市局有關部門、市局主管人員和上級檢測平臺工作人員聯系協調,通過層層協調、級級接力,達成了采集主要信息、放寬檢測標準的共識。
在我們與上級部門協同努力下,終于完成了3名病人的脫離網絡離線采集人像和指紋工作,也為他們解決了拖延很多年的老大難問題。2016年12月22日,我和同事把3張辦好的身份證送到福利院時,再次見到我們的3名病人居然認出了我們。他們臉上溢滿了激動的笑容,手舞足蹈地迎接著我們的到來。那一刻,我從他們燦爛的笑容中明白一個道理,這些病人內心和普通人沒有兩樣,我們只要無私地付出真情,就會贏得感恩的笑容。